Dec 20, 2011 17:31
北方的孤島
索洛韋茨修道院的創建者是聖薩瓦奇,在教師聖基里爾‧別洛交爾斯基逝世之後,薩瓦奇隻身前往北方尋找杳無人煙的清修淨地。某個時候,薩瓦奇曾居住在瓦蘭島的修道院,也許正因為他喜歡島上修道院的與世隔絕,所以才產生避居更荒遠孤島的念頭。繼續北行,薩瓦奇來到白海岸,從當地居民的敘述中,他得知在不遠的汪洋中有個無人居住的大島──索洛韋茨,島上林木蔥鬱,湖泊棋布。薩瓦奇請求海邊居民船渡他到島上去,人們則以島上生活艱困,而他又年邁,如何自食其力,紛紛勸阻,然而薩瓦奇卻去意堅決,不聽眾言,偕同曾經到過索洛韋茨島的苦行修士格爾曼,薩瓦奇漂洋而去。經過兩晝夜的漂流,兩位修士終於踏上大索洛韋茨島,並在謝基爾山附近豎起十字架,這年是1429年。
孤島生活的前幾年,日子尤其清苦艱難,只能寄望上帝和自己的力量,方圓數里,渺無生機──土地貧瘠,氣候酷烈,除了蕪菁,一無所有。有時,薩瓦奇或格爾曼出發前往大陸採辦糧食,或求助於偶然來到的獵人和漁夫,然而即使在如此惡劣的生存環境下,兩位修士卻從未有過離開索洛韋茨島的念頭──畢竟在此,在這荒島上,除了他們和上帝之外,別無他人,而這正是他們所要追尋的。
獨居修道的第6年,正值格爾曼例行的大陸行之際,薩瓦奇突然生病,自知死之將至,不願沒有聖餐儀式便死去的薩瓦奇,獨自離開荒島,乘小舟來到卡累利阿岸邊。在此,離索羅基鄉不遠的地方,某修道院院長為他舉行聖餐儀式,1435年9月27日薩瓦奇逝世,葬在索羅基鄉村教堂的墓地中,1465年聖屍被隆重地遷葬索洛韋茨修道院。
聖薩瓦奇死後一年,獨居修士左希馬來到索洛韋茨島,左希馬出身奧涅加湖畔托烏伊村的富有人家,年輕時代就剃髮修行,如今正在尋找一處淨地,完成修道。來到白海沿岸,左希馬與格爾曼相逢,後者將索洛韋茨島的種種告訴左希馬,於是拾起簡單行囊,兩修士於1436年出發前往索洛韋茨島。
修士的生活在誦經禱告和開墾荒島中度過,沿海的漁夫和獵人也涉足荒島,認為索洛韋茨島是他們的土地,對修士的出現十分不滿。左希馬投注許多心力,以鞏固修道院在島上的地位,曾親往諾夫哥羅德,終於得到大主教的手諭,使修道院成為索洛韋茨所有島嶼永久且唯一的擁有者。
1478年諾夫哥羅德公國傾覆,諾夫哥羅德城納入莫斯科公國版圖。世間的改朝換代對修道院的生活並無影響,莫斯科當局確認索洛韋茨長老對島嶼的所有權,修道院的日子依舊繼續,一如平常。地處遙遠的北域,修道院的經濟雖十分寒傖,卻不斷地成長,1549年在這片土地上建有3座木造教堂、牲口棚、3處鹽場和3個水力風車。
自16世紀下半葉起,開始索洛韋茨修道院的繁榮盛世,此時修道院的院長是菲力普〈科雷契夫〉──一個才華出眾、神秘莫測、卻命運悲慘的人物。聖菲力普,俗名費多爾‧科雷契夫,來自有名的貴族世家。1537年,於30之年離開莫斯科,在索洛韋茨修道院剃度為僧,10年後成為修道院院長。在他主持修道院的18年中,建設修道院成為俄國規模宏大的修道院之一,正是在他的管理下,開始積極拓展大索洛韋茨島的經濟,繁榮修道院的事業。菲力普時期,1547年索洛韋茨的左希馬和薩瓦奇被俄國東正教會尊為聖者,同時在修道院內展開宏偉的石造工程建設,其中多項工程的設計圖係出自菲力普之手。
1566年夏,菲力普成為俄國東正教會的首腦──莫斯科暨全俄都主教,卻未忘情自己一手經營的索洛韋茨修道院,在他寫給索洛韋茨修道院的手諭中,對院內修士充滿慈父般的關懷。悲天憫人的聖菲力普,無法坐視恐怖伊凡的狂暴殺戮,殲滅成千上萬的無辜百姓,於是在全俄各地響起莫斯科都主教的正義之聲和不平之鳴。暴虐的沙皇下令撤去菲力普的都主教之職,將他關進特維爾‧奧特羅契修道院,1569年12月23日在修道院的小室內菲力普遇害殉道,遺骸在1591年安葬在他所摯愛的索洛韋茨修道院。半個多世紀後,菲力普被俄國東正教會尊為聖者,尼康任大牧首時,隆重地將聖屍遷葬莫斯科聖母升天教堂。
飽經戰火滄桑
纏綿多年的利沃尼亞戰爭伊始,索洛韋茨修道院的修士越來越常在海天相連的地平線上望見瑞典艦隊的帆桅。面對戰爭,修道院卻全無防衛,只得向莫斯科求援,1578年遣來一小撮缺乏訓練的軍人,隨後即將之派往凱姆鄉作戰,潰不成軍,只有此時莫斯科當局才恍然大悟,了解索洛韋茨修道院地理位置的重要性,和在沿海地區國防上所扮的積極角色,於是在1582年著手修道院高牆巨塔的建設,1594年完工,索洛韋茨修道院因而成為北方最堅固的堡壘,及俄國強力的要塞之一。
直到19世紀中葉,索洛韋茨要塞從未受到外來軍隊的暴轟猛擊,不幸的是,正如不斷重演的歷史,災難卻是來自祖國同胞──1668年政府軍隊開始史無前例、為時8年的圍攻索洛韋茨修道院〈1668-1676〉。
17世紀中葉,俄國的宗教信仰遭受重大打擊,大牧首尼康主導教會改革,索洛韋茨修道院挺身捍衛舊教,成為反對尼康的重鎮之一。深知索洛韋茨修士的不易對付,政府當局決定興兵討罰索洛韋茨修道院,1667年12月27日沙皇下令沒收修道院在大陸上的所有財產,1668年揮軍圍攻修道院,雖經長年猛攻,卻無法逾越修道院城牆半步。1676年1月22日深夜,在叛徒費阿克奇斯特的引路下,敵軍射手穿越密道,衝入修道院,接著便是慘無人性地大肆屠殺,火光映天,鮮血濺地。索洛韋茨修士以堅定的信仰和苦難的精神面對死亡,在後世舊教徒的心中點燃神聖的光環。
19世紀中葉,由於英國艦隊遠征白海,修道院置身戲劇般事件的中心。1854年春,克里米亞戰爭開始後,英國戰艦在俄國北部沿海留連不去,阿爾漢格爾斯克省長特別下令,索洛韋茨修道院處於戰備狀態,重要的教會珍寶疏散到阿爾漢格爾斯克。7月6日,英國的二艘護航艦向大索洛韋茨島駛近,英人起初嘗試以談判媾和,然而不諳海上信號,決意奮不顧身與敵人戰鬥到底的索洛韋茨修士,誤將英艦的兩聲炮響認為是蓄意挑釁,於是用所有大砲疾風勁雨般地向英艦開火狂打。所謂「所有大砲」,其實是不久前才從阿爾漢格爾斯克匆忙運來的8門簡陋的大砲,畢竟索洛韋茨修道院稱霸全俄要塞的雄風早已是過往塵煙了。次日英艦對索洛韋茨修道院展開長達9小時的砲轟,修道院彈下如雨,共約射出1800砲彈,其數足夠摧毀數座城市,卻傷不到修道院的一磚一瓦,修道院屹立不搖,還炮無虛發地向英艦反擊。一顆未爆破的砲彈落在聖母像的正前方……,似乎冥冥之中神明在護佑著左希馬和薩瓦奇的修道院。
堅石中綻放的玫瑰
遙遠的荒島、艱困的生活,索洛韋茨修道院自16世紀初起便是謫臣逐客的流放地,斑斑血跡,說不盡無數的淒苦和抑鬱。1917年之後共產黨在索洛韋茨修道院成立舉世共悲的集中營〈古拉格群島〉,生命的真諦──不自由,毋寧死!猶如修道院牆邊的玫瑰,在冷酷的堅石中猶自綻放,使到過索洛韋茨修道院的人,再也無法漠然地離去……,這頁歷史早已寫在人類的心中,無須筆墨。
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此地成立隸屬北海艦隊的水兵見習學校,1974年起索洛韋茨島成為「索洛韋茨國家歷史─建築暨自然博物館─保護區」。
漫步島上,悲風戚戚,緬懷往昔,悼古傷今。人類的腳步不斷,索洛韋茨的歷史也將繼續……,願上蒼保佑這片苦難的土地,不再哭泣和嘆息。〈張明珠 轉載自歷史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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