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 Drarry slash]The Rules of Being Harry Potter(16-25全文完)

Jun 05, 2011 13:55

 16.
收到Ron的便條是在某一個清涼的早晨,綿綿地下了幾天的雨在黎明時分終于停了,聽過雨水堅持不懈的沖刷,花園里的植物抖落了反射出彩虹的水珠,葉子展現出歷久彌新的綠。Draco拆開那只反映出主人手工不是一般的差的紙飛機,毫不意外地看見了Ron的字:“Draco,你怎么能綁架我的心肝!我會來看我的寶貝女兒的,順便也看看你好了。”

Ron的字和學生時期相比整齊了很多(已經是典型的辦公室字體了,Draco真想知道Hermione為此作出過多大的努力),收尾處用力的頓筆,可以在紙張背面摸到凹凸的紋路。他也不再是以往那個莽撞的少年了,多年的光陰往來,戰爭的風霜磨練,足以讓一個沖動的男孩沉淀成可靠的男人。Hermione對此的評論是:“我一直沒發現,你遠比看上去的聰明。”而每當這時,我們就會發現評論中的主角遺留了Hogwarts時期的習慣--他憨笑著摸摸自己的后腦勺,讓人覺得方才的判斷很有可能出了錯。但畢竟,時光已經轉換了面貌,誰都已不在昨天。

Draco帶著細微的倦意一邊思考著是否該為自己釀制一劑無夢魔藥,一邊走進客廳時,看見了抱著Heather一個勁兒地親的Ron。Heather掙開Ron的懷抱,蹦蹦跳跳地張開雙臂往Draco跑去,臉上甜甜的笑容叫道:“Dad!”

Draco彎腰抱起了Heather,掩去睡意和Ron打招呼:“早,Ron。你又忘記刮胡子了嗎?”

Ron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鬍渣子,說:“早,Draco。我只是太想Heather了。也許你可以借我盥洗室?”他笑著,拍了拍Draco的肩,卻惹得Heather大叫:“Papa,你的指甲好難看!”

Ron把手舉起來,看了下有段時間沒修剪的指甲,聳聳肩,說:“Draco,我想在我們坐下來用茶點之前,我真的得先把整理一下。你看,小家伙嫌棄我了。”

“去吧,有什么需要就告訴Dobby。”Draco在沙發上坐下,讓Heather從他身上爬下來,稍仰頭對Ron說,“我們在這等你。”

Heather叉住一小塊紅豆蛋糕,鄭重地送進嘴裏,慢慢地嚼著。待嘴裏的蛋糕完全吞咽下去後,她才把叉子移到另一小塊上,輕輕戳進去。儘管她看起來如此慢條斯理,她自己的盤子上的蛋糕還是很快被消滅了。Heather盡量不讓接觸盤子的叉子發出聲響,把它擱在了盤子邊緣,拿起了擦嘴的手帕。Dobby送來溫度適中的紅茶,又給Heather端來了檸檬口味的蛋糕。Heather看了看Draco,徵求他的同意。他點了點頭,小女孩再次拿起了叉子。

Draco看著她進食的動作,心想她只有這個時候才像是一個Malfoy。

Heather有白金色的髮,精致的五官和優雅的舉止(儘管暫時只限于餐桌上),偶爾的惡作劇中可以窺見Slytherin的某些淺層特質。相對紅頭髮、鼻子周圍點綴著些滿天星似的雀斑、Gryffindor長期的熟客Weasley(Merlin作證,自從與Ron成爲朋友,他已經能夠理性看待Weasley的外貌),Heather的確更適合做一個Malfoy。而且Heather管他叫“Dad”,Heather就像是他的孩子。Heather就該是個Malfoy,爲什麽不?

Draco把可笑的想法從自己的腦袋驅逐出境,冷靜地分析著:可是,Heather確實不是個Malfoy。至少在法律上,她的姓氏是Weasley。爲什麽Heather得是個Malfoy呢?

這毫無理論根據,Draco Malfoy。

他扶著額頭輕聲嘆了口氣,潛伏的倦意忽而襲來。Heather感到有些奇怪地擡頭看了看他,翠鳥般美好的嗓音裏帶著不確定:“Dad?”

“Heather,怎麽了?”他提起精神,給Heather一個笑容。

“嗯。”Heather沒說什麽,繼續專注于她的蛋糕。Draco聽見急促的腳步聲,梳洗過後的Ron走進客廳,坐在了他的身旁。

“Draco,你看起來不太好。”剃過鬍子的Ron顯得神清氣爽。

“昨晚沒睡好而已。”Draco打量了一下他的朋友,說,“你以後上街之前最好還是先收拾一下自己,否則魔法部那些‘Weasley部長支持會’的女孩子們會被嚇壞的。”

“我可不想惹Hermione不高興。”Ron打了個顫,“但至少我會刮鬍子。”

“刮鬍子就足夠了。”Draco將茶杯湊近唇邊,喝了一小口紅茶。

“說到部里的事情,”Ron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遲些天有個聚會,你會去吧?”

“魔法部的聚會麼?”Draco皺眉想了想,“的確是收到了請帖。但是……”

Ron打斷他的話:“你得去,Draco。雖然我不想當什么說客,但他們都說這是我的任務。你知道,沒有Hermione,我在部里就是一個被同事欺壓的老好人而已。”

Draco挑挑眉,說:“你完全沒有必要裝可憐,伙計。”

“那么你會去吧?”

“Dad!我想去花園玩……”Heather的聲音怯生生地插進來,Draco轉頭看了看她,漂亮的綠眼睛正閃爍著盯著他和Ron,充滿了請求的意味。

“去吧,自己小心點。”得到Draco的首肯,Heather快活地跑了出去。

“嗨,Draco,這麼說Heather真的是你的私生女?”Ron調侃道,“那麼是哪位小姐有幸成了她的母親?”

Draco望著Heather的背影,直至她轉入了視線之外的走廊。

“至少,我想,她的媽媽會有一雙綠眼睛。”

“什麼?”Ron被Draco嚴肅的語氣驚得一愣,硬是沒反應過來。

“沒什么。”Draco收回原本落在Heather身上的目光,“我是說,聚會的事情,容我再想想。”

17.
Draco坐在書桌前翻開Harry的日記本時,聽見貓頭鷹輕啄窗戶的聲音。他起身去開窗,一隻身材嬌小的貓頭鷹從窗戶的空隙之間鉆了進來。那是一隻屬于善于認路的品種的貓頭鷹,由於個頭很小,通常只用于傳遞輕小信件。它的左腳上綁著一根翠綠色的絲帶,右腳上捆著的是Hermione慣用的牛皮紙信封。很明顯這是一隻Owl Post下轄的貓頭鷹。

他解下Hermione的信,給那只貓頭鷹一枚Sickle作為小費。它銜著那枚錢幣,開心地飛離了Malfoy莊園。Draco把Hermione的信擱在日記上方,從抽屜里拿出了鑲著小顆祖母綠的拆信刀。他決定先看Hermione的信。

“Dear Draco,

I’ve already got what I wonder.我們的確忘記了對我們而言至關重要的事情,但很快,魔法世界就會有所改變了。我為此感到欣慰。

我決定重辦Hogwarts魔法學校。這里有足夠的歷史、書本、課室以及搗蛋冒險的空間。孩子們會喜歡它的,就如當年的我們一樣,Hogwarts會成為他們的第二個家。

我想你收到了魔法部的請帖。我同樣希望你會出席,怎么說都好,沒有焦點的宴會實在太乏味了。我會盡量趕回去,但愿能趕得上--我想在這次宴會上宣布我的Hogwarts復興計劃。不錯,我想要先斬后奏,但部長會原諒我的。

Ron回來了,對麼?他一定把Heather帶回去了吧。你可以讓他把Heather帶上,小女孩會很樂意在宴會上見到她的小伙伴們的。我也給他寫了信,但我猜他十有八九會把我的建議拋在腦後。你稍稍提醒一下他就好。

好吧,Draco,這該是我在Hogwarts給你寫的最後一封信了。由衷期待我們的會面。

Hermione”

是風。是風從敞開的窗戶灌入,吹鼓了窗簾的聲音。是風在房間里回蕩,吹翻了輕巧的燭臺,發出清脆的碰撞的聲音。是風纏繞著耳朵,在它們旁邊唱著冬之歌的聲音。Draco將左手貼上臉頰,感到透心的涼意。他撥開桌上Hermione的信、精致的拆信刀。Harry的筆跡顯露在眼前。Harry的字堅定、漂亮,力度適中,筆鋒帶著難以察覺的稚氣。他的Harry。

如果說Draco忘記了什么重要的事,那只能說是他忘記了Gryffindor的小英雄。是的,Draco已經堅信Harry存在的真實性,只是他忘了而已。Harry是被光環籠罩的不能喘氣的救世主,只因在不滿一歲的時候恰好在You-Know-Who手下活了下來,從此便名聲遠揚、身價百倍。Harry是個多么好運氣的孩子啊。對Slytherin的王子而言,有什么比這更甜美呢--只需去憎恨一個舉止粗魯毫無教養的疤頭?少年時期的Malfoy都需要一個敵人,在Draco看來,這個人最好是Harry Potter。你可以肆意地嘲笑他穿衣和交友的品位,看鮮艷的怒火從他碧綠的眼睛里升起。你可以把他從飛天掃帚上推下去又撈起來,享受地觀望他被宿敵救起的不甘和氣悶。你可以在魔藥課上把他的鹿角粉末換成牛角粉末,送給他一場迷人的小爆炸,順便讓學院杯的勝利天秤往Slytherin傾斜一些(盡管只是順手而已,那群傻瓜卻將你尊若神明)。這感覺是多麼的好,當你只需去憎恨一個人的外表、名聲以及虛假的品格--你只需去憎恨Harry Potter--而這對你毫無壞處。為什么要停止對他的恨意呢,在這百無聊奈的青春歲月?

Draco不知Hermione所指的“我們”忘記了什么,他只知道他忘記了不該忘記的Harry。他夢見那個男孩的綠眼睛。他把那個瘦弱的身軀拉向自己,緊緊將其囚禁在他的雙臂,讓那個男孩幾乎窒息,而自己差點背上謀殺魔法界唯一的希望的罪名。他夢見男孩虛弱的呼喊,無聲的,在戰場上,Harry倒在一片血泊當中,他只看到艷紅的嘴唇一張一合。他夢見一年級的第一節Broom Flying,像日記里寫的那樣,Harry抓住了他扔出去的水晶球,向他展現一個得意自信的笑容。Draco想the-boy-who-live不會知道當時自己的笑容背后存在著一種叫挑釁的東西,而Draco Malfoy看到了。他們置身的是廣闊的藍天,腳下是Hogwarts雄偉的城堡、青綠的草地、極具魅力的Quidditch球場以及整個世界。于是他的心情倏忽變好,決定忽略那一絲因對方不自知的挑釁而產生的不快。

還有什么比Harry更值得被謹記?

他看見泥濘、打翻的墨水和更多的血跡。他看見Harry寫字的力度愈來愈小,羽毛筆在紙上留下淺淺的痕跡。他甚至看穿了紙張,看到了隱藏在那之下的一個強大的遺忘咒:

所有人會忽略Harry Potter曾經存活的事實所在。

難道Harry認為自己不應被記住麼?

那一刻,Draco以為自己聽見了逐漸稠密的雨聲。而窗外什么也沒有:不是雨,而是風。

18.
夜幕再次降臨寂靜的Malfoy莊園。花園里一盞孤獨的燈在一晃一晃地移動著,House elf的臉孔匿藏在陰影背後,只看見一隻骨瘦如柴的手提著搖晃的燈,沉著地前進。由于近日雨水的撩撥,Gnomes又放肆起來,而頑皮的孩子理應受到懲罰。Dobby的朋友會把事情處理得很好,Draco知道。早在Draco出生之前,那隻盡責的小精靈已經在這個職位上努力了多年。Gnomes會像被媽媽撞見正在淘氣搗蛋的孩子,在靜音咒之下叫嚷一會兒,再心甘情愿地被相識已久的House elf踢去冬眠。也許小精靈還會給它們唱搖籃曲,Draco想。他攪拌了一下坩堝中土黃色的黏稠的液體,考慮這是不是該加入少許蜜糖讓魔藥嘗起來更好一些。他猶豫了一會兒,從架子上取下蜜糖罐子,往坩堝里添了兩勺。好吧--這的確有違他那被稱為大不列顛島最偉大魔藥大師的教父的教誨--但他可不想帶著一口苦味睡去。這不是一種體面的入睡方式。

午夜的回廊深處,月光所達之外,傳來若有若無的竊竊私語。Malfoy的歷代祖先優雅地假寐,佯作未曾聽見這場古怪的談話。

“我以為你會給我一個詛咒,Lucius.”

“我深感遺憾,Potter,為我無法給一個深夜潛入Malfoy莊園的無禮的Gryffindor他所期待的甜蜜的見面禮。”

“你還是那么愛顯擺你高深的語法結構,Lucius.”

“這只是一個Malfoy基礎的用語,Potter。我得提醒你,這么多年了,你的法語毫無進步。”

“Holy shit!既然你如此清楚,干嘛還跟我說法語?你明知我會下意識用法語回答。”

“這是我的習慣,Potter先生。如果你記得我最愛看你吃癟的話。”

“你真是個混蛋,Lucius.”

“謝謝你的稱贊。”

“我想我真是貶低混蛋了……”

失眠的Draco Malfoy手持一瓶冷卻後的睡眠魔藥走出地窖後,在回自己的臥室的途中,遇見了那個和畫像上的Malfoy家族上任主人熱切幼稚地互相譏笑的不速之客。

有那麼一瞬間,他以為他看見了Harry。

直至不請自來的客人轉身向他問好,他才從迷夢中迅速驚醒。

湛藍的眼睛。不是Harry極致的綠。

不是Harry。

Draco清清嗓子,望向畫像上的Lucius,說:“我想你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父親。感人肺腑的久別重逢?”

“你的分析能力下降了,親愛的兒子。這很明顯是狹路相逢。”

客人扶了扶下滑的眼鏡,嘀咕著:“他巴不得給我一個Avada……”

“難道你想我給你一個法式熱吻把你那幾乎沒有血色的嘴唇吻腫麼,嗯?”Lucius臉上帶著Malfoy家特有的譏諷表情說。

Draco的嘴角細微地抽動了一下,拿著魔藥瓶子的手不由自主地顫了顫。黑髮的青年忽略年長Malfoy的嘲弄,轉向Draco,笑容自然而禮貌:“Mr.Malfoy,我想你不介意請我喝杯茶?”

19.
Draco揮了揮魔杖,客廳里的那華麗而古老的燈隨即亮了起來。Dobby高興地捧上泡好的紅茶--它似乎相當熱衷于泡茶--暖手的溫度、裊裊的茶煙、濃郁的香味和極佳的口感--Draco安心地輕靠在椅背,細酌著這一種美妙的熟悉感。

他端詳著面前的客人。那與他夢中的Harry何其相似!同樣凌亂的黑髮,仿佛永遠無法安分;略顯年老的金屬眼鏡框,老土且品位有待提高;比自己矮上半個頭,坐在椅子上總是不懂如何挺直腰維持端正的坐姿;修長的手指交纏在一起,絞成扭曲的形狀。看上去無力而蒼白,身上同時帶有陽光和潮濕的氣息。然而這不是Harry,Draco自然很清楚,不只因為那雙在他眼前眨著的湛藍眼睛,這個人和Harry有著細微的差別,而Draco能夠區分開來。他是如此熟悉曾和他呈敵對關係的好友,以至于陌生的地步。

他想起那個驚人的遺忘咒。是的,強大得驚人,覆蓋了整個魔法界,他以為。充滿了力量、安慰、滿足……以及,絕望。

他將思緒拉回到面前神秘的來客身上。

“我不知道原來你如此好奇,就像青春期躁動的小毛頭,Lucius.”

Lucius Malfoy,那位曾經排在幼年Draco Malfoy心中最值得敬畏的巫師第一位的背影高大的父親,此刻坐在客廳的掛畫上的一角,接過畫中主人Mrs.Hilmon遞過的一杯茶,微笑著轉移了話題:“說起來,你從Hogwarts到這里來居然用了差不多三個禮拜,Potter,我為你從未改變的慢動作感到驚嘆。”

“我回過我家……你知道,就是我家。我在那兒待了一段時間。”

Lucius的語氣里加上了些嗤笑和別的Draco無法分辨的情感:“你和Evans美麗的墳墓?我可不覺得那個破爛的被歲月催殘得只剩蜘蛛網的地方有什么好待的。”

“你當然不知道。”那人篤定地說,定定望著自己的手指,“你甚至不曾愿意到那兒去,哪怕只是一次。”

Lucius沉默了一陣,說:“那時我沒空,你很清楚。”

“好吧,”藍眼睛的人突然笑起來,“我很清楚,”他一字一句地說,“我很清楚。”他扭絞著自己的手,“而你,取笑我從Hogwarts到Malfoy莊園用了這么長的時間,卻連新的移形換影口令都沒告訴我。”

“口令換過很多次,自從你……”Lucius停頓下來,“很多次。”

“你至少可以面對一個冰冷的石碑說出一串密碼,不是麼?你曾經做過。可是後來你不再這樣做了。”

“你聽得到?”Lucius稍有些驚訝,“我不曉得你聽得到。”

“我以為你會堅持。”

“你認為我應該哭著親吻你的墓碑麼,James Potter?”Lucius抹去了臉上的詫異,冷冷地說。冷冷的Malfoy語調。

神秘的、Draco所不熟知的客人也冷笑了一下,說:“夠了,Lucius Malfoy。我們都不是能為一塊蛋糕而爭吵不停的小孩子了。”他的眉角透露出些微的悲傷,說話的語氣卻盡力地調皮:“我本來還想找個活人和我吵吵嘴,沒想到連你也已經死了。”

“你還是一樣的毒舌,如果你活著,這本是最該改掉的一點。”

“謝謝你的誇獎,Lucius,你也一樣。”被稱為James Potter的男人說著,睫毛處落下陰影,聲音漸漸弱下去,“我想我早該把你晾一邊去。我們冷落你的兒子了,你發覺了麼?”

Lucius暗哼一聲,轉身離開了《Mrs.Hilmon’s Tea Party》這幅畫。

Draco有些不確定的聲音喚回了注視著畫中的Lucius變小的、不見的背影的客人的注意:“我是說,聽起來,你是個Potter?”

“是的,如你所見,我看起來同樣也是。”那人說,“但你也許記不得我們家的長相了。”

“不。”Draco想了想,決定實話實說,“我是指,我或許有些印象……但也可以說忘記了。”他斟酌著比較準確的用詞。

“我能夠理解。”男人終于放過了自己的手指,“那麼,初次見面,我是James Potter.我來這里,為了見Lucius……哦,你已經知道了。事實上我在找我的兒子。”

“你的兒子?”

“對,我的兒子。Harry Potter。”

“Harry!?”Draco一驚,禁不住站起身來,差點打翻了自己的杯子。他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訕訕地坐下來,說:“抱歉……我是說,我似乎知道一個Harry,呃,他的一些事情。而你……不像有那么大一個孩子的父親……你看起來很年輕,是的……看起來和我差不多。”

“我知道,孩子。”James的話里帶著屬于父親的慈祥,“你的Harry就是我的兒子。只是沒想到你會因為我的話而作出如此不符合一個Malfoy的舉動,當然,我不是在責怪你,儘管你的父親也許會有些生氣……相反地,我有些高興。”

“我不明白。”找回到理智,Draco一針見血地提出。

“這很難解釋。”James試圖尋找合適的表達,但似乎失敗了,“這是我死去時的樣子。我那時和你年紀相仿……請不要驚訝。我有不詳的預感,關於我的孩子……我借助了一些力量,於是便有了現在的這個我。我想要找到他,但我不知道他是否還活著。”

Draco努力地消化著這些令人驚詫的信息,他組織了一下,只說出這麼一句:“我無意中得到了Harry的日記。”

“你看完了麼?”

“還沒,還剩下幾頁……我是說,我把他忘了,事實上,完全地。”

“是的,孩子,他施了一個遺忘咒。那么大規模的遺忘咒,我本該說‘我為他而驕傲’……但那恐怕讓他的力氣所剩無幾。”

“他讓所有人都忘了他。”

“不,不是所有的人。那個咒語對死去的人沒有效用,例如我。像你父親那樣的--和我們不一樣--他那時候還沒去世。”

“Harry還活著麼?”

“我不知道。”James說,“我剛才說過了。”他說罷,看著Draco的眼皮慢慢無力地合上,趴在桌上很快地進睡。魔藥大師得意弟子精心釀制的睡眠魔藥不知何時到了他的手上:一個空的、只遺留下點滴的瓶子。他喚來了Dobby,讓它把Malfoy家的主人送回臥室,自己則起身,走入與Draco相遇時的、Lucius的其中一幅畫像所在的長廊。月光的光線逐漸黯淡下去,直到再也無法照耀的地方。

“我像個誘拐小孩的人販子,Lucius.”

“你本來就是。”

“那我當年誘拐了誰,Lily嗎?”

“這你清楚得很。”

“是麼……”James嘆氣,“我本以為你還活著。”

Lucius只是微笑。

20.
那年Draco十一歲,不再像更小的時候一樣期待Hogwarts的入學通知書,生活得體而有規律,Malfoy莊園的圖書館有足夠的知識讓他沉迷其中,夕照透入寬大的玻璃,書桌染成金黃色,如同裝裱著家徽的那個形狀優美的邊框。Malfoy莊園如他希望的那般安靜。管弦樂隊的演奏被厚重的木門擋在宴會廳里,那些繁復的宴會就像新年前夕Muggles有組織地燃放的大型煙火晚會,他可以選擇出席,或者缺席。All depends on him,at least it looks like.

Lucius的寵溺恰到好處,不動聲色,始於物質,止於交流,不即不離,典型的Malfoy作風。你不能奢望一個Malfoy能給他的兒子念關於大灰狼和兔子的睡前故事,但你可以確定在適當地為孩子選擇了床頭讀物(顯淺易懂的兒童版魔藥學小書和插圖版初級咒語)。同時,他親自傳授真正的未經過魔法部纂改的魔法史和深奧的黑魔法相對簡單的部分,保證了Draco在這些領域擁有的扎實基礎。Malfoy家的孩子享有最適合隨時戰斗并且柔韌舒適的袍子,以及精心挑選的忠心的寵物--他們在世上唯一能相信的伙伴(即使父母也不在信任之列,Malfoy需要絕對的警惕)--而Draco得到了一隻黑鷹,它被命名為Frederick,與隱居在北愛爾蘭地區鮮為人知的智者巫師共享一個名字,以彰顯它卓越的認路和隱匿能力。

Draco的冒險起始於夜半十二點,灰姑娘的魔法消失在鐘聲響起之時,水晶鞋掉落在王子面前。他自然不知道這個過分巧合的童話,而且這樣盲目樂觀的結局,誰會相信?他只是恰好總在那個晝夜交替的時分睜開眼睛。當深邃的月光鋪灑滿地,像不安分的蟲子緩緩攀上床沿,爬上他裸露在被褥外的手時,眼睛逐漸習慣了昏弱的光線。Draco披上夜行斗篷,踏著輕快的腳步走出的房間。

後花園的樹林是他的目的地。是的,你可以猜測他大概的位置,卻沒法精確地抓住這個夜里逛蕩的壞小孩。你如何狩獵得到一棵并不出眾的樹,從這成千上萬棵樹之中?你也不能搞清楚這些樹里哪一棵是空心的,樹洞里藏著出逃的王子。他熟悉這片領土,正如你熟悉自己的臥室。孩子們總是有說不清的事情要去做,Peter Pan需要找一個媽媽,而Draco只是出去走走。

清冷的月光,低壓的云層,陰暗的樹影,張牙舞爪的禿枝……絕妙的驚悚氣氛。Draco坐在他老朋友的樹洞里,悠閑地傾倒出坩堝里已經冷卻的魔藥,思考著該邀請哪個倒霉的客人與他一同檢驗成果。Frederick溫馴地落在他的肩上,嘴里銜著一塊墨綠的手帕,銀色的線邊在閃忽的燭光中顯得格外耀眼。他取下帕子擦了擦手,獎賞般地撫摸著黑鷹的羽毛。

老朋友不會再回家了,Draco親手送走了它。那隻誤闖Malfoy莊園并意外地定居下來的樹妖有著春天樹木抽芽時一樣的髮色,長長的頭髮拖到地上,散開成熒光綠的草叢。歲月在它臉上留下一道道深壑,如同干涸的河床只剩褐色的皸裂的河床。它的聲音就似是夏日的蟬鳴,讓人疑似重聽卻異常清晰。它比Lucius更早地教給Draco高深的魔法知識,并且讓Draco更接近本源地與它們作了深刻的交流。它枯枝般粗糙的手常常搭在古老的書頁上,也曾拂過Draco像所有孩子一樣光滑細膩的臉頰。他信任他最初的老師和朋友,并與它分享一切微不足道的小秘密。直到有一天它說要離開,而他殺死了它。

它教會Draco魔法的本質,也間接教會他殺人的方法。Avada Kedavra的綠色光束固然美麗,但一個簡單的水系咒語足以燃燒一個靈魂。他平靜地動手,它平靜地接受。陰冷的風嗚咽而過,吹散了它化成的灰燼。Draco收起魔杖,并不打算矯情地為他的老朋友立一個簡陋的墓碑。

從此Draco養成午夜潛出房間的習慣。Lucius從來對這樣無關緊要的瑣事漠不關心,而且Darco令這成為了一個秘密。Narcissa會給他適當的關懷和尊重,她從不會神經兮兮地跑到兒子的房間去確認他是否安睡。她給他溫柔的吻,隔著窗紗般模糊的笑容以及出門前觸碰輕微的擁抱。也許她曾把他緊緊抱在懷里,細心地搖著臂彎模仿一張嬰兒的搖床,但這不是Draco能夠知道的事情了。Malfoy們極少談及過去,他們并非對此毫無感情,只是Malfoy對現在和將來更感興趣。

他會準時回到他的臥室,在晨曦乍現之前。家養小精靈敲門的時候,他常常已經過一番梳洗,隨時可以移步到飯廳與父母共進早餐。餐桌之上是例行的問好、有禮的進食和自由的拆信時間。貓頭鷹從晨霧過後家養小精靈打開來透氣的窗戶飛進來,給三人帶來各種各樣的信件。Lucius通常得到最多,Narcissa次之,而Draco也會有一些。他們拆看各自的信件,并相互交流意見。Draco可以從信封的大小判斷出這是一份邀請函、私人郵件還是公務文件。Lucius的大量信件給他提供足夠的練習對象,而他樂此不疲。

印有Hogwarts校徽的入學通知書在那個和每一個平凡的早餐時間沒有分別的清晨到來。那隻貓頭鷹明顯已經上了年紀,差點兒跌到Draco的盤子里去,他及時地提住了它,儘管有些不雅,但順利地拯救了自己的袍子。信封上用淡紫色的墨水寫下了他的名字。Lucius瞥了Draco手中的信一眼,又專注于自己的信件。Draco小心地拆開了信,就像他每天做的那樣。他知道他該去那個地方待上一段日子--似乎是七年--并且他的教父在那兒工作。他掃了一眼新生入學須知和購物名單,開口引起了Lucius的注意:“我需要去Diagon Alley,父親。”

他需要新的袍子(Merlin,他將和許多人穿著相同款式的制服)、新的書本(可讀性極度有限)和新的魔法道具(至少他會買一個質量上乘的坩堝避免在Severus的課上出醜)。他已經帶著他的魔杖。

於是他出發了,那是在八月的第一天。Draco Malfoy,十一歲,Hogwarts預備新生,在家里的壁爐與父親分開(Lucius要去的是Knockturn Alley),選擇了摩金夫人的長袍店作為他這天的第一個目的地。飛路網絡稍微有些顛……Draco皺了皺眉,從一個漫長的夢里醒來。

他遇到了一個人。

他終于開始記起來。

21.
Draco往嘴里灌進一口枯澀的提神魔藥。

他在床頭看到了它。毫無疑問,對他而言這和他昨晚服用的睡眠魔藥一樣管用;惡心的味道、作嘔的外觀、絕佳的效果,典型的Severus風格。他知道Severus會坐在客廳的椅子上深沉地喝一杯茶并耐心等待著他的出現,而他不總是讓他尊敬的教父失望--自從他從Hogwarts畢業,在任何方面都是。很快地他走出浴室,迅速地更換了衣服。長袍下擺蕩起弧度優美的波浪,他打開門,走了出去。

“Severus,歡迎到訪。”

Severus放下手中的茶杯,上好的陶瓷握在手里的感覺像釀制出禁藥一樣美好。他嘴角扯起一個譏諷的假笑,說:“不過數月未見,就對我來這一套社交辭令,Draco?別太令我失望了。”

Draco聳聳肩,心里有點惡劣地想“這樣做果然能把Severus惹火”。他在另一張單人沙發坐下,和Hogwarts前魔藥教師面對面,回復作為教子的親密形象。

“別生氣,我不過是開個玩笑,要知道自從戰爭之後你自己上門到我這兒來的機率可是小之又小。”他一手接住Severus拋過來的藥瓶,挑了挑眉,“這是什么?”

“提神魔藥。”Severus斜了眼看他,一副“別告訴我你不知道”的表情,“前天舊友來訪,告訴我你大概需要。你自己釀的睡眠魔藥倒是不錯,我就不給你了。”

“其實我可以自己釀。”

“見鬼,給你你就收下,不然我馬上把你當藥罐試新藥。”Severus有點不耐煩地說。

“謝謝,Severus。”Draco由心地道謝,把藥瓶塞進口袋,“你見過James Potter了?”

作為被Severus Snape憎恨了數十年的人,James Potter毫不質疑自己的確在魔藥大師的心中占有一席之位,在離開Malfoy莊園并且遇上點小麻煩之後不假思索地找上了他。于是當Severus帶著強烈的負面預感和亂跳了半天的右眼皮打開自家不太牢固的大門時,就看見了本應在多年前便成了青骨的叫他恨得牙癢癢的在門口痛苦地蜷縮成一團的Potter。

貌似每次見到Potter,他們之間的其中一個都會非常狼狽。這一次果真又證實了這個論斷。Severus遲疑了半秒,決定忽略這個人莫名其妙像尸體一般癱在他家門口的原因,將James Potter連拖帶抱地弄進了家里。

結果是霸占了他的床的Potter毫不客氣地開始差使他,除去那有氣無力的聲音,完全可與大資本家姿態媲美:“Severus,給我點止痛劑和霍爾草*1。”

“那可是禁藥。”嘴上雖這么說的,Severus還是打開了壁柜,“Potter,你該死的想要找死別死在我這兒。”

“是禁藥才找你要,反正魔藥協會對你沒轍。何況我現在拖著個半死不活的身體只能夜晚行動吃禁藥還是毒藥都沒差。”James接過Severus扔過去的小瓶子,大口喝完了止痛劑。

Severus割下一片霍爾草的葉子,帶著點不甘愿遞給了James。

“你要知道自己不是活著就別像你兒子一樣光會浪費我的藥!”話音剛落,說話的人便愣住了。他剛才說了什么,Potter的兒子?有這號人么?

“看來你也想起來一些了,很好。”Severus轉頭,James正一臉享受地嚼著那片霍爾草,看來藥劑已經產生功效了。他又嚼了好一會,直到把葉子吞了下去,才不慌不忙地說:“你教子最近精神不好,大約需要點幫忙。”

Severus還想發話,卻見那人已經整個人滑進了被鋪,沉沉睡了過去。依然年輕的臉上帶著深深的疲倦以及未知。

“的確。”拋開腦里James入睡後的安靜模樣,Severus簡潔地回答。

“他和你說什么了,或者說,你有想起什么了么?”

“暫時沒有。”Severus起身,“這對我而言沒差。”他理了理衣襟,“藥給你了,自己看著辦。我走了。”

“我送你。”Draco想站起來,卻被Severus重重按下肩膀。

“不必了。”他說,“你解決Potter和你都想做的事情就成。”

Severus走到客廳門口,又回頭添了句“別加蜂蜜”,便邁開步子轉入了走廊。Dobby適時出現收拾了桌上的茶具。Draco看著教父遠去的背影,忽覺有些無力。他扶著頭,想起魔法部晚上的聚會。

*1 有止痛功效的藥草,但易上癮且有未知副作用。名字是瞎掰的。

22.

魔法部的宴會如同以前及預想中一般奢華、浮夸以及百無聊奈。Draco拿了一杯酒在手里,搖晃著玩。暗紅色的液體在杯里搖蕩出浪花,如同冰凍的白月光下逝去的最美好的年華。陽臺的邊緣點綴著鮮艷得如美人一般的玫瑰花。Draco有點無聊地扯下一片花瓣,輕飄飄地讓它落下。花瓣沒有如他料想一般落在地上,反而是隨著不知從何而來亦不知該往何去的風在空中打轉,畫了幾個漂亮的圓,才緩緩地被吹向遠方。

Draco知道,它最終還是會落下,沾上塵埃,也許在同時,唾罵他這個提前結束它美麗而短暫的生命的無情殺手。

這一點他自然是不在意的。要知道被Malfoy送到另一個世界的人多著了,何苦執著于這么一片可愛又可憐的花瓣--何況這樣的舉動,不過是他在無數個宴會中由于無聊而產生的其中一種莫名其妙的行為而已。

新一輪的音樂響起,古怪得讓人沒法子將其當成旋律的旋律,故意壓低嗓音的唱腔,亂七八糟的樂器合奏,仿似多年前Hogwarts圣誕舞會上被Dumbledore請來的那些離奇的組合在臺上亂蹦亂跳唱著的歌。Draco拋開腦海中忽而起來的熟悉感,將注意力集中在杯中的酒中。

“嗨,伙計,你真不夠朋友,居然一個人躲在這里。”Ron的聲音在耳邊響起。Draco并不意外,每次在這種場合里,宴會的下半部分基本上都是在他和Ron抨擊場內各種不和諧事物的友好交流中結束的。

“你肯定沒法想象,那個平時表情黑得似乎誰都欠了他幾百萬的保密司司長今天穿得有多悶騷,哈哈……”

Draco看著Ron捂著肚子大笑的樣子,用眼角余光瞥了瞥保密司司長--唔,確實是挺悶騷的。他扶起笑得直不起身子的Ron,漫不經心地扯開話題:“說起來,你不覺得今天的音樂有夠亂糟糟的么。”

“簡直是橫七豎八嘛!”Ron吐出一個不太準確的形容詞,稍微有點抓狂,“部長那家伙心血來潮居然把古怪三姐妹請來了!天知道以前在Hogwarts的時候每年圣誕節這三個家伙把我們折騰得有多悲慘……完了,我有回到學生時代的感覺了……”

Draco好心地糾正他說:“被折騰的是你,不是我。那時我們還不熟,呃,應該說不是朋友,你又不聽Hermione的話偏要去招惹他們,怪不得別人。”

“你這個沒一點同情心的家伙……”Ron充滿怨念地說,“不過,今天的氣氛的確頗有Hogwarts的遺風。”

他轉眼看宴會廳內的一片混亂,如同多年前Hogwarts有著異常晴朗的魔法天空的禮堂里四個學院間不拘小節的混戰一般精彩。

“是啊。”他點頭,“我同意。但Hogwarts已經是成為歷史的老古董了。”

Ron忽然喚他:“Draco。”

“嗯?”

“我們也是成了歷史的老古董了。”

23.

“Colin?”

面對Colin Creevey心血來潮舉起的相機,被閃光燈嚇了一跳的年少的英雄很快調整了驚愕的表情,笑著的聲音里帶著點靦腆說:“請不要老是拍我……”

這是Colin Creevey握著相機調好焦距準備拍下Weasley副部長和Malfoy先生在陽臺談天時難得的輕松笑容時腦里忽然閃過的似曾相識的片段。那個傳說中的男孩毫無名人的架子,淺淺地笑著與迎面走過的人打招呼,眼鏡後的綠色眸子透露出疲倦的信息。Colin走上去表示了自己的關心。他說:

“Harry……”

然後他松開了手中的相機,面前是封鎖在宴會里的歡天喜地。他想起St.Mungo’s里靜靜地躺著的那些人,戰爭中變成廢墟的村莊,魔法部正廳陳列著的長長的戰死名單,最後一戰的戰場上大片的荒蕪。還有孩子們明亮的眼睛在泥巴的襯托下顯得尤其美麗,一如Gryffindor不滅的勇敢精神。他想起每個失眠的晚上,窗外的貓頭鷹低沉的鳴叫是如何教他安心,他又是如何捧著鮮有的未在戰中遺失的教科書回憶逝去的時光,記憶的碎片仿如Hogwarts那個巨大的湖面一般反射著暗金色的光。他永不會忘記這些應該記住的事情,但卻忘記了同樣最值得銘記的在日出前倒下去的少年的鮮血如何與干涸的河流混成一體,哀鳴著遠去。他甚至忘了那個人在空中飛舞的身影,像一只敏捷的鷹,忘了傳說中的男孩曾多少次為Gryffindor贏得Quidditch比賽,多少次及時地救眾人于水深火熱卻義無反顧將自己拋入危險。他不記得了。

“怎么能忘了他……”起初Colin只是喃喃自語而已。他對如何造成全場氣氛忽然變得嚴肅的過程一無所知。當他反應過來的時候,Hermione Granger Weasley已成功安撫了他。他知道自己尖叫了,在那個惡名昭著的You-Know-Who死去多年以後,他發現了另一件令人恐懼的事情。

“我忘記了他。我怎么能忘記了Harry Potter!”

然而他只能抱著頭,在突然變得混亂的人群里看Hermione張合的嘴唇。

“但我們已經想起來了。”Hogwarts長年的年級第一、Gryffindor昔日的鐵三角之一微笑著,濕潤的眼角溫柔得像太陽初升時掠過湖面的晨曦。

Draco站在陽臺上看宴會廳里此起彼落的騷動,仿佛置身于事外。然而他的心,卻禁不住隨著越來越多的泡沫上升、盤旋,爾后回到了Malfoy莊園主人臥室里的那一本褐皮的筆記本上。他忽略了Ron因頭痛欲裂而產生的痛苦表情,只看見Heather閃躲著人群,跌跌撞撞地走到他身前,遞給他安撫意味的手。

他握住那雙小手,不敢握著太緊,又不願有一絲空隙。Harry的日記被他放在整齊的書桌上,剛好翻到最後一頁,精致的紙鎮壓住了有些發卷的紙角。語言突然失去了力量。Draco蹲下來,抱住眼睛的顏色與Harry極其相似的天使,下巴擱在她的肩上,如同多年前他對Harry做的那般。他的Harry在紙上那樣用力地寫下那行讓人心碎的字。

Draco Malfoy,會忘記Harry Potter。

24.

風從Draco眺望的遠方緩緩吹來……

有如亙古的思念。

Draco知道那是一個夢,他只是不願意醒過來;縱使這個夢與Harry無關,他仍深深地沉了下去。像沉在黑湖底,漸漸缺失了氧氣,人魚的歌聲卻愈發清晰動聽,盡管他們是那么的丑陋以及兇狠,他們的歌卻甜美得想一大籃新鮮摘下的草莓。籃子盛不下了便溢出來,慢慢將整個世界淹沒,一切都沉在了水底,連同那些黑暗歲月里不光彩的記憶。多年以後海底里的故事長滿了厚厚的海藻,熱切等待著一雙發掘真相的手;或者將它找到,或者不小心把它拋到更深的位置。

他不知道那一雙會是誰的手,只因這個時候他已睜開了眼。厚實的窗簾將冬日的陽光擋在外面,讓他想起他的吸血鬼朋友用作自嘲的材料:接受初擁後幼仔有相當一段日子不能接觸陽光,但活潑的年輕人總會貪玩得忘了時間。于是日出的時候愚蠢的孩子終究收到了懲罰。他們的父母冷靜地觀望著一切的發生,最後只捧一柸塵土,回家曬在會被月光攀爬的窗臺,在家族聚會上嘲笑對方又失去了一個孩子。

他覺得他們的心一定很熱,也很空,就像那吸收了陽光的窗簾。有些孩子注定要在日光下掙扎著死去,就像有些回憶永遠不能擺上桌面。我們來不及開始,故事已拉上了帷幕。有時結束了就是結束了,有時我們還得走下去。世事不過如此,而生活仍在繼續。

倚在公共休息室的沙發上睡了一夜的結果是極不體面的腰酸背痛。他沖了個熱水澡,企圖將少一些無力的疲倦感。從浴室出來時已有三三兩兩的學生走出寢室,穿過休息室到禮堂用早餐。他們停下來向他問好,舉止優雅,言語得當,衣襟上別著Slytherin式的驕傲。他依然擁有在校時的臥室,知道他的子女將它承繼,連同Slytherin的正義與中庸。他懷疑是否會有這一天的到來。

他可以將此番心血來潮重訪Hogwarts的失誤當作是校董對校方工作的檢視;Slytherin總是很有嘴上的一套的;當然,他不并止于此。盡管他已忘了他是如何不被發現地穿過重建後的Hogwarts危險重重的防御網抵達Slytherin的(Malfoy莊園與Hogwarts的飛路網絡已在學校重建時中斷),但既然來了,便沒有掩飾的必要。當他走在昔日目睹嚴肅的McGonagall教授因過于匆忙而摔倒的長廊上,他開始想象已是代理校長的友人發現他漫步在Hogwarts時的表情與心理活動。

但他得承認Hermione的行動不怎么好猜。在他還沒有一點頭緒的時候,褐髮的女士已開口邀請他到禮堂里共進早餐。

于是他又莫名其妙地想起那些還沒來得及埋葬的記憶。

有一年夏天他在King Cross故意撞翻了Harry的寵物籠子,二人在推撞爭拗中雙雙倒地。他聽見Ron氣沖沖地想要沖過來時嘴里吐著的臟話,但被Hermione阻止了--不論是行動還是言語。繁忙的火車站里人聲鼎沸,鮮有人留意到他們這里幼稚的小插曲。

Harry半趴在他身上一手握著被壓得變形的眼鏡框角顯得有些痛苦,King Cross的玻璃屋頂投進些許橘黃的日光。

Hedwig撲騰的翅膀遮住了一切。

只是那時他還不知道……他愛著倒在他身上的這個人。

25.

站臺上的風總是異常地冷。

Harry站在他的前面,猶如多年前那個雪天將雪球扔向他時一般地微笑。Harry著的還是一成不變的黑色長袍,款式有些過時,衣袖里灌滿了風,整個人都顯得瘦小起來。他顫抖著環住了身前的這個人。Harry還是那樣瘦弱,瘦弱得讓他想哭。他一直想要清楚這個男孩的身體里到底藏著多少深沉得嚇人的苦楚,但有一天他突然發現原來他永遠不可能知道,因為他無法像Harry承受得那么多。

而Harry還是對所有人笑著,謹慎地燃燒著僅剩的勇氣。

他忽然覺得他活了這么久,仿佛只學會這么一件事。他只有抱緊面前本該長成了一個男人卻依舊瘦弱得像個孩子的人,力度大得似乎要把人囚在懷里一輩子不放開。但風是那樣的冷,冷得要把Harry的體溫都帶走。

他能做的只有越抱越緊。他只能一直愛著這個人,直到他死去,也不能松手。Harry的頭靠著他的胸膛,安靜得像熟睡的嬰兒,幾乎從未整齊過的頭髮弄得他的下巴有些癢。他感到滿足,卻又有些心酸。

有那么一刻他以為自己會掉眼淚。

他抱得那樣用力。

然而月臺上什么也沒有,有的只是呼嘯的風。



後記

若說我最愛寫的是跋,不知是否會惹人不快。H.R.斷斷續續寫了這么久,不過兩萬五字,但如今總算是有了個了結。有些時候實在沒有勇氣寫下去。結局是一早便決定的,也早已寫好了,只是稍作修改,便發了出來。連載期間經歷了很多事情,為了尋找靈感我在三個月里跑了兩次Oxford Christ Church,每次走在River Isis邊上我都會想起這兩個孩子。關于HP,我的確做過很多傻事,例如幾乎跑遍Oxbridge兩地所有開放或不開放給公眾的學院去尋找與教授的地窖相似的地方……說起來由于basement是英國甚至歐洲建筑中很常見的一部分,讓我空歡喜一場的地方還真不少。不過那些地方都是private的,我不好意思進去。關于這些事情本來我在線寫過一個帖子,寫得可詳細了,可惜寫到一半IE無響應掉了,結果可想而知(笑,這可是段辛酸史)。

不論怎樣,H.R.的確是結束了,第二部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會動筆(目遠)。如果可以的話,煙同學定期(且間隔要短)填她其中一個仙四的坑直到完結的話,我再開始寫成么- -

dm/hp, hp, drarry, d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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