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瑟走到弗洛洛面前,他已经被骑士们摁在地上跪着,头还高高抬着不服气的瞪着王子。阿瑟怒不可遏,用了全力一巴掌就招呼了过去:“你竟敢偷袭我!”反手又是一下:“我应该把你们都烧死在树林里!”
弗洛洛被打的脸上出血,依然不肯低头:“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把我的人都杀死!”
他这个不怕死的样子倒让阿瑟有点吃惊:“你以为你能杀了我?你当我们都是死人么?你看看这些骑士还有…咳咳…”
弗洛洛终于低下头。
阿瑟虽然觉得弗洛洛远不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但还是理解他的想法:“好吧,你既然愿意自己冒死来换取你手下的性命,换我也会这么做,我成全你。”
“放他们走,其它都听你的。树林里不光有萨克逊人,还有很多爱尔兰人。”弗洛洛听到希望又抬起头。
“除了离开的船,你们的一切财物都留下。所有都人都回日耳曼和爱尔兰,永远不准回来,你们每年向甘美洛纳贡,签下盟约,你留下当人质到死。”
弗洛洛咬牙:“我都答应。请王子的骑士和我去受降吧。”
阿瑟点点头,示意骑士可以让他起来。战事圆满告一段落,他想照顾一下自己的私事了,一扭头差点惊的灵魂出窍,刚才梅林躺着的地上空空如也,他以为自己看花了,闭上眼又睁开,还是一样,他还发现梅林的小毛驴也不见了。
“梅林!”今天第二次阿瑟惊慌失措的叫起来,这回没有人答应,他向骑士们大喊:“你们谁看到梅林离开了?”
正在四下散开的骑士听到喊声,都定在原地看向阿瑟,谁都回答不上来,刚才他们都给决斗下注了,注意力都在阿瑟和弗洛洛身上。
阿瑟环视骑士,他不相信这么大一个人还有一头驴消失会没人会发觉,他在凯和小兰的身上视线停留的特别久,连他俩都没留意么?前天他们还头碰头笑那么开心呢。小兰和凯没有参赌,但是看到梅林毫发无伤后,也和其他人一样哄上去围观阿瑟怎么处置弗洛洛。他俩被王子谴责的眼神盯的低下头,虽然都觉得自己很无辜。刚才生死关头众目睽睽之下阿瑟把梅林搂那么紧,行动胜过一切语言,以为这下他们或许会互相谅解了不会再有波折了,这又算什么?凯和小兰垂着头互相偷看,都以为对方应该知道其中奥妙。
正在这时,一个人影蹿到他们身边叫嚷:“我看到他往那边走了,我家小黑也被他骑走了!”原来今天来的村民里也有毛驴的主人,他可是一直在留心梅林有没有善待他的小黑。
阿瑟朝他所指的一看,不是回营的路,是湖的方向。他脸色大变,他想起来某个时候梅林说过他不会走,直到打完这仗,现在他不但助他出奇制胜还帮一送一救了自己一次。难道他说的走,原来并不是想和自己回甘美洛吗?那种心要狂跳出胸口的恐惧又来了,还伴随着得而复失的不甘和极度懊恼。
“谁要你救了!?既然都想好了要偷偷摸摸的走!又在骗我!”阿瑟因为焦急而生气,当然怪梅林是荒谬的,不用别人来提醒,他也知道这些天自己表现的有多差劲,如果梅林理解为这是王子要抛弃他的表示不能算错,相反,这样想应该说是该死的相当敏感和准确,高烧并没有把他的脑子烧坏掉。一边是任性的要牵男仆的手牵到了又率性甩掉的王子,一边是和法师有着湖边之盟的仙女,阿瑟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胜算,他到现在还认为他的对手是弗莱娅,几天的闭耳塞听让他还不知道她早就潇洒走掉了。
凯比较清醒,已经牵来了阿瑟的马,不言而喻是敦促他赶紧行动。阿瑟立刻上马,村民拉着他央求:“王子请不要让他把小黑骑走!”
凯对着小兰不满的小声嘀咕:“我明明给他钱了的。”村民听到了,执拗的冲他嚷:“我把钱都还给你!我就要我的小黑!”阿瑟安抚他:“放心!我一定把你的小黑带回来。”他知道一时糊涂眼睁睁让生命里的最爱离开自己的感觉,就像心被剜了出来,比痛苦更为痛苦的空虚,他现在正经历着这种折磨,这心还是他自己犯混了剜出来的。
阿瑟策马离开,骑士们也四下去拆掉木墙受降。忽然阿瑟又折了回来,他停在小兰面前:“你,跟我一起去。”
小兰缩了缩脖子:“我不去。”阿瑟见到梅林,不管能不能称心如意,他们一定会当着他的面毫无顾忌的这样那样,搞得他眼睛不知道看哪里,耳朵不知道听什么,每次都尴尬死了,他才不要去,这是他们自己的事。
“兰斯洛特骑士,这是命令!”阿瑟厚着脸皮摆出王子的威严。
小兰想托你爹的福,我还不是骑士呢,他找理由脱身:“这里也要我帮忙的。”阿瑟从马上俯身,讨好的小声说:“要是我劝不回来,你帮我说说话,他生病你照顾的那么辛苦,你的话他总会听的,嗯?”
小兰求助的看向凯,凯也觉得阿瑟的想法不大地道,骑士应该单枪匹马去赢回自己的爱情,不管对象是一名贵妇还是你自己的男仆,但他还是说:“去吧,你跟他去吧。这里我们应付的来。”那头小毛驴的主人可是一直在死盯着他呢。
其实梅林并没有阿瑟以为的想那么多,暂时。
当弗洛洛掷来的剑眼看要刺入阿瑟后背时,梅林甚至来不及考虑用魔法,他无所谓暴露身份,但是魔法需要他定位剑的轨迹再念出咒语,他怕没有这个时间,本能的他就选择了最直接最保险代价最大的守护方式。
当剑对着他的胸口飞来时,他惊奇的发现自己在这一刻一点都不害怕,甚至有点期待被剑刺穿的感觉,至少这次阿瑟不会怀疑他是为了他而这么做,大概这是个不错的结局,我的魔法学的还不够强大,以后要更精进一些才能保护好阿瑟,他遗憾的想,没有以后了……
结果剑神奇的碰到他胸口又落下了,他还是被震的站立不住,倒下时阿瑟接住他大声叫他的名字,然而他却没多少死里逃生的喜悦。
这样的事情不应该再有第二次了。
梅林看着阿瑟走向弗洛洛的背影,心里的念头逐渐清晰,他谁都没告诉,骑上驴就要去找回截钢剑的剑鞘,只有这样他以后才能安心。他自从初见王子就中了魔法似的想为他一件接着一件做事,想得连命也可以不要,从来如此。
走到湖边他才感到忐忑,莫高斯和莫嘉娜凭什么要把剑鞘给他呢,他连阿瑟对他的重视这唯一的筹码都没了。阿瑟都已经不相信他,他不知道他还能说服谁。
他试着呼唤莫嘉娜,出乎意料的,湖水很快出现一个旋,莫嘉娜出来了,莫高斯跟着她,还拿着截钢剑的剑鞘,里面装了她自己的剑。
莫嘉娜看到他有点怯怯的:“梅林,你还好吧?”梅林不知道该说好还是不好,他开门见山的求她:“莫嘉娜,请你把剑鞘还给我,可以吗?”
莫嘉娜还没说话,莫高斯叫起来:“凭什么呀?你以为我们跟那个傻瓜一样好骗吗?”莫嘉娜拽拽她,让她不要这么说:“他救过你呢,他也不容易的。”这是莫高斯最想忘掉但又无法否认的事实,她咬着嘴唇别过身赌气似的不看他们。
梅林和莫嘉娜对视着,他从身后拿出一捧花:“以前的事情,很抱歉,你应该知道我是最不想伤害你的,真的是……没有办法。反正她一定会来救你的,不是吗?”
莫嘉娜看着那捧花,浅浅的鹅黄夹杂着粉红,扎着它们的是块天青色的素净麻巾,是梅林从脖子上摘下来的。没有浓烈艳丽,但是淡雅可爱,让人舒心,就像他俩最要好的那个时候。他也曾深夜来敲她的门,就单纯看看她好不好,没有弦外之音没有纠缠不清,给她真正的轻松和温暖,比御医的药甚至歌薇的拥抱都管用,可惜第二天开始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再也没主动和她说过一个字,她还惋惜了一阵,直到变故来临……她没有接过花:“梅林,我不怪你了,不过这花我还是不要了,谢谢你!”
莫高斯听到了,扭头瞪了瞪梅林和他手里的花。梅林无奈的把花缩回身后,大概莫高斯也是特别小器的,你拿这种人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真是的,唉!
莫嘉娜忽然想问他:“如果那天她没来救我,你会拿我怎么办?”
梅林还没回答,莫高斯先不肯了:“喂,你说什么啊,我怎么可能不来救你?!难道我还会把别的东西看的比你更重要么?”
梅林忽然觉得他也没那么讨厌莫高斯:“我知道她一定会的,我也会的,我会把你救回来。”莫高斯又不满的瞪他,似乎他抢着来救莫嘉娜是不对的,忘了梅林当时根本没准备解药。
“莫嘉娜,你应该知道的,要是她不来救你,那天阿瑟闯不过的,我只能陪他一起死,全甘美洛都陪他一起死,就你俩活着,你开心吗?”
“你什么意思?你说我是和乌瑟一样的把杀人当乐趣?!”梅林的话让莫高斯又炸了,虽然他救了她一次,但是她眼里他还是很可恶。莫嘉娜再次拉住她,安抚着: “我知道你不是。”
“阿瑟有没有再怪你?”莫嘉娜岔开话题。那天梅林被阿瑟猛甩一耳光的场面让她印象深刻,她这几天不由自主的会挂念着他们后来怎么样了。梅林不知道莫嘉娜指的是哪件事,那天阿瑟眼里他没有一件是做对的,他逃避回答:“这你别管了。要是你真的不怪我……这个剑鞘?”
莫高斯做了个手势,让莫嘉娜别说话:“你说给就给?你有东西来换么?”
“我啥都没有,但你们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做什么都可以?”莫高斯高深莫测的笑了,梅林点点头。
“别跟那个傻瓜了,给我们俩做男仆吧,大法师。你要答应做牛做马服侍我们,我就把剑鞘给他。”
梅林毫不迟疑的点点头,生病时候他就灰心的觉得余生没什么意义了,只要阿瑟有了剑鞘。莫高斯却多疑的皱起了眉头,居然这么干脆,如果他不能和他的王子在一起看着他登上王位,这么不惜代价又所为何来呢?这完全不合情理,使诈,他一定是在使诈。
莫高斯冷笑一下:“真当我们好骗呢?”她挥起剑鞘就朝他打去,“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这么听话!”
梅林看着剑鞘打来,果然睁大眼没有躲闪,砰的一声,脑袋上就硬碰硬挨了一下,眼一闭,直挺挺倒了下去。
莫嘉娜和莫高斯面面相觑,居然有这么不经打的人。莫高斯看到莫嘉娜眼神里有一丝责备,急忙辩解:“我没下死劲,真的,上次我出手比这重多了,他不也好好的。我就是看看他是不是真心求我们。”
莫嘉娜蹲下来,手指放在梅林脸上,试了试,还有气,摸摸他被阿瑟打的一边脸颊,颧骨隔着白纸似的皮肤抵着她的手指,难怪弱不禁风的,怎么可以瘦的这么可怜,也不知道她那宝贝弟弟现在到底对他怎么样,轻轻叹了口气,她现在已经对他恨不起来了。她把梅林倒地时掉在地上的那捧花又拾了起来。
莫高斯看梅林这么容易又得到了莫嘉娜的同情,很不甘心,提脚就踹梅林的腰两下:“装的,肯定是装的。”
莫嘉娜伸手拦她:“哎,不要!”突然听到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由远而近:“给我住手,你们俩在对他干嘛?!”抬头一看,阿瑟带着小兰骑马冲了过来。
到了面前,阿瑟慌张下马,一把抱起梅林小心查看着,以为他被她们怎么了。莫高斯抢先开口:“你是不是把仆人当奴隶来虐待的?他居然莫名其妙的跑到我们面前来昏倒。”阿瑟不要理她,但她的话让他很难受。
莫嘉娜俯下身:“他没事,只是昏过去了。怎么就这么虚弱了?”阿瑟看看梅林确实没受什么伤害,对她口气就软和下来:“他刚发了两天烧,没好又急着跟我出来了。”他怕她继续问好好的怎么就发烧了,生病有没有小心看护,以前她就喜欢找这些事跟他斗嘴抬杠。莫嘉娜听出了话语里的自责,再看他神色黯淡疲倦,忍不住宽慰:“他过会儿就会好的,你也别都怪自己,之前我们也不该把他关在湖底吓唬他。”这话让莫高斯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
阿瑟听到这温软体贴的话语,仰头看她,他惊奇极了,几天前她还在这里冷冰冰的说她恨他们父子和梅林呢,就是以前在甘美洛她对他这样也是百年一遇。他就知道她不会真这么绝情的,一时间百感焦急心潮涌动,似乎有无数的话要跟她说。
阿瑟先托着梅林的背和腿抱他起来,放到远处岸上干燥的地上,趴下看了他一会儿,起身走回湖边。小兰摘来两片大树叶给梅林扇着风。莫嘉娜很想问问阿瑟,那样毫无血色和肉感的身体抱着是什么感觉,会觉得一怀都是凄凉吗?